【研日】孤爪研磨的一件小事。
01
好刺眼。身上因为汗流不止而产生的黏腻感也让人十分不适。即使身处树荫下，热辣的阳光还是无情地直射进来，他蹙着眉头伸出手试图将其遮住。
15岁的孤爪研磨几乎对所有事情感到厌烦透顶。学校无聊老师无聊同学无聊体育课无聊，这个地方难道就没有一点有趣的东西吗。研磨抱着膝盖，面无表情地想。
小腿忽然被什么东西碰到了。他无精打采地往触感的方向看去，是颗排球，不知从哪滚来的，等等就会有人把他捡回去吧，反正不关我的事。
他盯着它发呆。
一双跑鞋挤进他的视线，大概是来捡球的，快捡吧，捡完就快点走人……
“嘿，你在看什么？”是清朗明亮的少年音，带着友善的笑意：“你好认真啊！莫非这排球有长眼睛，正在与你大眼瞪小眼不成？”
研磨在心里叹气，感觉是麻烦的人，不回话好像又很没礼貌，算了，待会这人碰了钉子大概就会走人了。 “你的朋友们应该在等你。”言下之意就是快点捡球走人不要烦我。
那人“唔”了声，蹲下来捡起球，研磨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就听到他朗声道：“你们继续打，我休息会儿。”接着是球被抛出然后被接住的声音，“日向原来你也会累啊”之类的调侃传来。日向。这个不懂读空气的家伙叫日向吗？真人如其名，就跟太阳一样扰人。
研磨突然好奇这是个怎么样的人。
懒洋洋又带点不耐烦的眼神顺着球鞋往上看去。线条流畅优美的小腿。被短裤盖过导致从这个角度看去有些若隐若现的大腿。被风吹得鼓鼓的运动衫短暂地露出小巧的肚脐后又迅速盖下去，惊鸿一瞥。
再往上看。锁骨、脖颈、最后是脸。名为日向的少年俯视着他，眼里认认真真地映着他的身影。
“你好啊，我叫日向翔阳。”他大咧咧地往他身旁坐下：“不介意我坐在你旁边吧？”
你都已经坐了，问我干嘛。 “孤爪……”
“孤爪？”
“孤爪研磨……”是因为这个日向自顾自地报了名字，要是自己不回应的话好像也说不过去。研磨这么想，一边更加抱紧自己的膝盖，和别人相处真麻烦。
“研磨！”日向开心地笑了，真搞不懂这有什么好开心的。 “你是六班的吧？以前常常看到你，但是一直没机会说上话。”
“为什么想和我说话？”他盯着膝盖，乍看之下像跟膝盖说话似的。
但日向看起来毫不在意：“就是想呗。就跟每天想吃鸡蛋拌饭，想打排球一样，我想和你说话。”
真是奇怪的人。
不过这个时候该回什么？原来如此？我很荣幸？啊啊，就说了，和别人相处真是麻烦。研磨垂着眼，觉得自己僵硬到可以变座雕像。
“喔对了，我常常看到你在发呆，所以很好奇，你到底在想什么？”日向继续滔滔不绝，似乎没感受到旁边少年尴尬的沉默。
“既然是发呆，就是什么都没有想吧。”研磨淡淡地说，说完又有点后悔。这听起来会不会很像在呛人？
所幸，日向似乎不是会想太多的人。他伸了个懒腰，眯起眼睛的模样像晒过午后阳光而餍足的猫。 “也是呢~研磨果然好有趣。”
“欸？”我什么时候给你产生了这种错觉？
研磨莫名奇妙地看向日向，而此刻下课钟声适时响起。
“呀，下次有机会再一起聊天吧。”日向跳了起来。研磨索性也跟着站起，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想说的话在舌尖犹豫着，最终还是吐了出来：“回见，翔阳。”是他先叫了我的名字，我只是礼尚往来而已。他对自己说。
不过，这种感觉真奇妙。互叫对方姓名什么的……就像朋友一样。
02
因为有了先前的接触，偶尔，他会下意识地寻找某人的身影。日向翔阳几乎总是蹦蹦跳跳，要不然就在尽情地奔跑，研磨几乎没看过他好好走路，不过这样充满活力的他总是让看者不禁会心一笑。
悲伤还是忧郁之类的词基本与他无缘，老实说，看着他的脸，研磨想像不出他哭泣的模样。像日向这样的孩子，就该无忧无虑无病无灾，只要尽情地欢笑就好了。研磨支着脸，隔着教室的玻璃看着走廊上与朋友谈天说笑的日向，他指手划脚，不知道在说什么，那么兴奋。怎么会有人成天都这么开心？研磨不明白，但他希望日向天天都能这样开心。
仿佛查觉到他的视线，日向坦然地看向他，他浑身一僵，是不是该移开眼神？这么想的同时，日向朝他挥了挥手。
像傻瓜一样。
回过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也抬着手，朝日向挥了挥。日向看起来非常高兴，他跳了起来，比了个剪刀手，一连串动作意义不明，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嘴角两端正朝上地蠢蠢欲动。
天啊。他连忙撇开视线。我在干什么？
孤爪研磨不懂人心，但他现在连自己的心都快搞不懂了。
03
日向翔阳。
翔阳。
飞翔的太阳。
孤爪研磨反覆咀嚼这个名字。
脑中的那一幕挥之不去，就是因为那个，他开始理解这个名字的意义。
那天是雨天，研磨其实有带伞，只是看着雨幕突然觉得好麻烦，即使带了伞雨水还是会跑进鞋子里，倾斜的雨丝也会把身上弄湿。他数着潮湿的台阶发呆，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来回来回不断地数，直到有人拍上他的肩膀。
“研磨，你也没带伞啊！”声音带着找到同类的欣喜，研磨转头，张了张嘴刚想说不如翔阳撑着我的伞回家吧，那道身影就像闪电般掠过自己的眼底。
——日向翔阳高高跳起，宛如一道橙色的落雷，飞一般地跃过台阶，稳稳地在地面降落，水花四溅。明明是阴沉的雨天，研磨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被照亮。
好耀眼。
日向咧嘴一笑，得意洋洋地插腰：“是不是很帅气！我看起来就像在飞一样吧！”
“会感冒的。”研磨叹了口气，拿出伞送到他面前，两人共享一把伞回家。一路上，日向觉得研磨撑的伞太过倾向自己而将伞往对方方向推去，研磨也不甘示弱，这样半打闹般推来推去导致两人都成了落汤鸡。最终自己还是被淋湿了，衣服，袜子和鞋子都湿答答的，很不舒服，但研磨意外地心情不错。
04
“研磨，周末一起出去玩吧！！”
研磨偏着头，日向正兴冲冲地握住他的手，大力地摇啊摇，研磨仿佛能看到他后面也有条毛茸茸的尾巴在摇啊摇，越看越觉得翔阳真是好可爱。现在是放学时间，他才刚收拾书包走出教室，就被日向拦住，看上去预谋已久的样子。
日向翔阳，在孤爪研磨这里已经成了“猝不及防”和“意外”的代名词。
“去哪里？”
日向也跟着偏头思索，看来他自己都没有想好：“游乐场？爬山？电玩厅？还是一起打排球？”
“……看日出，你觉得如何？”
“咿？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翔阳不喜欢吗？”
“没有的事，感觉很棒啊！”日向握拳，圈圈眼地看着他，呆萌呆萌的：“一般的男孩子都不会想到要看日出吧？不亏是研磨，好特别！”
研磨定定地看着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揉着日向蓬松的头发，五星级柔软。日向也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他赶紧把手收回，低下头去，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为什么最近老是做出连自己都费解的事。
“因为研磨把我当成朋友啦。”日向愉快地说。
不对，还是好奇怪，就像无法克制自己一样，身体就会比头脑更先一步行动。
目送着友人哼着歌离去，研磨仍旧在沉思，却怎么想也想不通是为什么。最后他得出结论——或许，这就是日向翔阳这个人特有的魔力吧，搞不好原因就是这么简单。
05
第一次和别人出去玩。
对象是自己非常有好感的日向翔阳。
研磨偷偷在心中设想了些可能会出现的场景，比如说日向在公车上靠着自己的肩膀睡着了之类的。
日向的睡颜……真是光是想想心就痒痒。
想像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倒是前一天整晚都在胡思乱想的研磨不小心睡着了。睁开眼睛时发现反倒是自己靠在日向的肩膀上，单薄的衣料带着淡淡的肥皂香气，抬起眼，看见日向专注地盯着窗外的侧脸，五颜六色的风景映进他的眼睛里，研磨一时之间也说不上到底是车窗外的景色还是日向的眼睛更灿烂些。男孩子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候，研磨甚至不敢太过剧烈地呼吸，他想，即使要让自己一辈子看着日向翔阳的脸，应该也不会觉得无聊。
“你醒啦？”日向转过脸，研磨连忙直起身子：“嗯。我没有给翔阳造成困扰吧？”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自己睡着时不自觉地流口水。拜托不要。如果真的有这种事，他宁可世界末日立刻降临。
“研磨你太客气啦！”日向拍拍胸脯，“即使你在我的肩膀上流口水，我也不会觉得困扰的！”
所以真的有流口水……
研磨默默别开脸。怎么办，好想死。
“啊，我这么说并不代表研磨真的有流口水喔。”日向补充，接着发现友人用充满怨念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咦，他做错了吗？日向抓搔着头发，一头雾水。
07
研磨看日向的头一点一点，看得心里一抽一抽，他终于忍不住开口：“翔阳先睡一下吧，等等日出时我会叫你起来的。”
“不~要——好不容易和研磨一起出来玩，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所以，再和我说说话嘛。”日向带着困意的声音软绵绵的，听起来像撒娇，他努力睁大眼睛，捏了捏自己的脸，看起来好有弹性，研磨努力按下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指。
“那么，翔阳你觉得，人会在什么情况喜欢上一个人？”他试探地开口，闻言日向一蹦而起，两眼发光：“研磨你有喜欢的人啦！？”
“……不知道。只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会想分享给他看、还没有见面就会开始想着他的样子、偶尔觉得他好可爱，想摸摸他的脸，还有想牵手……”他偷偷把脸埋进膝盖里，不想被日向发现自己的脸有点热：“第一次有了那种奇怪的心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通常互相喜欢的人会一起做什么吗？”
日向掰着手指：“大概就是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玩，反正做什么都在一起吧？还有……一起做羞羞的事情，就是亲嘴之类的……”说到这里，日向看起来有点难为情：“这种事情我也不是很了解啊！”
“那到底，为什么一个人会喜欢一个人呢？”研磨很轻地问，轻得像自言自语：“呐，翔阳，一个总是孤零零的孩子和一个太阳般的人相遇了，他们从此相互陪伴，如果那孩子这么喜欢上太阳，这算不算把恩情和爱情混为一谈？”
日向没说话。研磨继续道：“你看，如果当初和那孩子搭话的是另一个人，他就会喜欢上别人吧？但是，那个孩子一定很受不了，喜欢上除他以外的人的可能性。
“一切就只是巧合而已呢。”
“不对。”日向坚定地否决他：“是命运。”
“……咦？”
“就拿我和研磨来说，其实当初会想和研磨说话，是因为我就是想和研磨说话。但我不会想和你们班的A子说话，不会想和你们班的B君说话，就只想和你说话。”男孩的神情难得认真：“因为我想知道你都在想什么，为什么总是发呆，一个人会不会很寂寞，想靠近你，想要了解你。如果那天在树下躲太阳的不是研磨，我应该就不会去跟那个人聊天了。
“因为是研磨，所以想和研磨说话，这难道不就是命运吗？所以，那孩子会喜欢上太阳君，就只是因为太阳君是太阳君，太阳君只是刚好向那孩子搭话，就算没有这回事，他们一定还会相遇，那孩子一定还会喜欢上太阳君的！”
日向讲完，发现研磨呆呆地看着自己，瞬间不好意思起来：“我说的很混乱吧？”
研磨摇头：“我觉得你说的对极了。
原来如此。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那天和我说话的是你，也不是因为我刚好就坐在那里，那是只有孤爪研磨和日向翔阳的相遇才会产生的奇迹。
是命运啊，真好。
光是想到你的脸就觉得好高兴。
光是看到你的背影就觉得好开心。
光是触碰到你就觉得好幸福。
是这样的喜欢啊……总有一天，会说出来的。或许会被拒绝吧。但是，能够喜欢上日向翔阳这件事本身，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事情。
07
“咦！太阳到底是什么时候升起来的！我们居然都没发现啊——！”
“那就只好下次再来看了。话说，被阳光照耀的感觉其实很不错……”
“研磨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们回饭店睡觉吧。”
